兩個自己在漸行漸遠
離開阿根廷跨越國境前,格瓦拉仿佛感受到兩個自己在漸行漸遠,一個對未知充滿希望,一個隊過去充滿留戀。但大路朝前,我們只會跟未來的自己無限接近。
格瓦拉因為夢想踏上旅途,又是在旅行中找到信仰。作為他的忠實粉絲,我決定重走一遍格瓦拉在《摩托日記》中走過的路,因為我也想找到自己的信仰。
阿爾塔格蘭西亞,從故居出發(fā)
從布宜諾斯艾利斯搭乘夜車抵達科爾多瓦時已是早上六點,根據(jù)以往在其他國家搭乘長途夜車的經(jīng)驗,想要舒舒服服睡一覺是根本不可能了,于是我?guī)ё懔烁杉Z跟書?蓻]想到阿根廷的長途車實在太舒服了,不僅座椅比中國動車的仰角更大,腿下還能支起一塊板,身體幾乎躺平了。所以這十來個小時里書一頁沒看干糧一口沒吃,一睜眼車窗外都蒙蒙亮了——當然,也可能之前趕路趕得太累了。
科爾多瓦并不是旅行目的地,還要從這里再坐一個多小時的長途車才能到格瓦拉幼年時居住的地方——阿爾塔格蘭西亞。早晨八點左右,汽車停在一片綠地前,我背起包,下了車,此時晨霧還未散去,草叢中的露水星星點點,與布宜那樣現(xiàn)代化城市相比,這里的空氣干凈得就像是往全城都噴了一遍清新劑,讓我也忍不住深呼吸,并一下子明白了格瓦拉的父母選擇把家安在這里的原因。
從格瓦拉父母雙方的族譜中都能找到貴族的身影,比如格瓦拉的外祖父是阿根廷駐德國大使,而父親這頭甚至出過新西班牙的總督。這對中產(chǎn)夫婦本來在阿根廷西北部買下了一片莊園種植馬黛茶,可小格瓦拉的出生改變了他們寧靜的田園生活。
格瓦拉剛出世就患上了支氣管肺炎,不到兩歲時得了哮喘,為了給格瓦拉治病,一家人喬遷到阿爾塔格蘭西亞這片氣候宜人的療養(yǎng)勝地。這里綿延著高低起伏的丘陵,上面覆蓋著濃郁的綠蔭。當我從汽車站往格瓦拉故居方向前行時,眼球一定已經(jīng)被映成了綠色。小城似乎仍未蘇醒,既看不到人,也看不到車,靜得就像一個還沒做完的夢。沿路都是獨門獨院的高檔社區(qū),房屋建筑的式樣、色彩跟裝潢都在比著美,偶爾一兩聲狗吠讓這里顯得更加安靜。
格瓦拉故居2001年正式對外開放,前后六個展室按照時間順序白描了格瓦拉的一生。從他與哮喘抗爭的童年到飛揚的旅行青春,從古巴的革命歲月到玻利維亞的生命終章,沒有哪兒比這座看起來普普通通的中產(chǎn)階級庭院更適合作為尋找格瓦拉之路的起點。
整個展廳中最讓我興奮的一件展品是格瓦拉青年時代跟朋友縱穿整個南美時騎的一輛摩托,雖然只是復制品(真品早就在路上被顛散架了),但我仍能輕易腦補出格瓦拉騎著它馳騁時那種“老子就是路上的國王”的氣勢。
《摩托日記》是關于格瓦拉流傳最廣的電影(包括書籍)作品,而我的“尋找格瓦拉”的旅行也將沿著他曾走過的路,在南美大地上肆意一回。
從故居出門時,我看到七八歲的格瓦拉梳著分頭,穿著短褲半袖上衣,坐在自家走廊的欄桿上的'雕像。我很敬佩創(chuàng)作這個青銅像的雕塑師,他讓我看到了小格瓦拉眼神中的希望跟堅定。
馬爾普拉塔,遇見崇拜者
離開阿爾塔格蘭西亞后我沿著摩托日記的線路來到大西洋邊一座叫馬爾普拉塔的小城,5月的阿根廷已經(jīng)過了盛夏旅行季,海灘上略顯蕭條,一條大黑狗安靜地站在我旁邊,不跑也不叫,直到不知從哪兒跑過來另一條黃狗,它才撒歡兒似地沖進海水里,不知是為了吸引還是為了逞能。
在《摩托日記》中,格瓦拉從家鄉(xiāng)出發(fā),先在布宜跟父母告別,隨后沿著海岸線的公路來到馬爾普拉塔附近的叔叔家,在這里好吃好喝好舒服,是他艱難旅行前最后一站補給。他還去了一趟女朋友齊齊格的家里,大海邊的溫存差點消磨掉這個未來英雄的意志,讓他不再打算上路。
我在這兒住在一家海邊的青年旅館,偌大的四人間里只住了我一人,淡季的冷清可見一斑,連那些墻上掛著的去這兒去那兒的旅行線路也因為游客少而暫時歇業(yè)了。雖然客棧外面天寒地冷,可客棧里卻暖意融融,大家都光著腳板在木地板上走來走去。
客棧里有條十個月大會跳舞的斑點狗,不過得找個能握著它兩條前腿還不怕被它輕咬的舞伴——比如我。客棧老板帕特里亞20來歲年紀,還有一份教游客沖浪的副業(yè)。他沏好一杯馬黛茶,遞到我面前。熟讀《摩托日記》的我自然知道馬黛茶是格瓦拉最喜歡的飲料,在格瓦拉那些小伙伴們中的出鏡率僅次于古巴雪茄。
帕特里亞跟我說,喝馬黛茶還有一些講究:比如馬黛茶的杯子里只有一根吸管,大家輪著嘬,你不嫌棄我,我也不會覺得你臟,只有好朋友間才會這樣,所以當帕特里亞把馬黛茶端到我面前時,我還有點感動。馬黛茶的茶杯很漂亮,杯底比杯口小了一圈,茶葉末子把茶杯塞得滿滿當當,茶水分量其實很少,嘬兩口就見底了。馬黛茶有點苦,就像小時候第一次喝可樂,看來得需要點時間適應。
說起格瓦拉時,帕特里亞有點激動,說格瓦拉就是英雄,是阿根廷的驕傲。但他的評價也有冷靜客觀的另一面:“我知道格瓦拉在古巴時殺了很多政見相左的人,不過他又不是甘地,非暴力不是他的風格。”
客棧旁是小城里最寬闊的一條主街,東西走向,有點像洛杉磯的日落大道,路面曲折,微微地呈現(xiàn)U字形凹陷,所以日落時分當我站在大路東邊的高點處回望時,夕陽正從西方盡頭緩緩落下,把眼前一切都籠上一層金邊。這時紅燈亮起,汽車刷地齊齊停下,一條小狗緊張地跑到馬路當中,左看看右看看,然后鼓足勇氣飛快地跑向馬路的另一邊。
安第斯湖區(qū),他本來想留在這里
從馬爾普拉塔一路向西,經(jīng)過布蘭卡港,再往西,氣溫驟然下降,是已接近安第斯湖區(qū)。格瓦拉當年也是沿著這條路在抵達湖區(qū)后再翻越安第斯山脈過境智利的。我在湖區(qū)經(jīng)停的第一站是位于安卡爾湖畔的小鎮(zhèn)圣馬丁,它一面臨湖,三面環(huán)山,如果從高空俯瞰,呈現(xiàn)馬蹄形狀。格瓦拉來到這里時曾發(fā)表過如下感慨:
“我們經(jīng)?释v足于那些令我們心潮澎湃的人間仙境,但唯有亞馬遜森林和這里才能喚起我們內(nèi)心深處駐足長留的渴望。也許有一天,等我已經(jīng)厭倦了環(huán)游世界,我會回到阿根廷,在安第斯湖區(qū)安頓下來,就算不是久住也至少會住些時日,在那兒或許我的世界觀會有所改變。”可惜直到英雄離世,他的這個愿望也沒能實現(xiàn)。
為了更好地領略湖色山景,我租了一輛自行車沿安卡爾湖畔騎行。一路上坡,我也就跟變速器較了一路的勁,根本沒工夫更沒心情欣賞路旁的風景?僧斘因T到差不多想放棄的時候,突然斗轉星移,眼前出現(xiàn)一個幾乎看不到盡頭的下坡,這時再也不需要費勁地踏腳蹬了,剛才冒出的汗也一下子變得涼颼颼的,雖然路上空無一物,但我仍聽見獵獵的風聲在給我加油。
從圣馬丁一路南行,經(jīng)過七個顏色各不相同(其實就是深藍淺藍和綠的區(qū)別)的湖泊,終于抵達湖區(qū)重鎮(zhèn)巴里羅切。在這里除了雪山還是雪山,除了冰湖還是冰湖。我突然意識到眼前呈現(xiàn)的是一幅360度無死角的風景——就是把相機隨便一指,根本不需要取景,咔嚓一按快門,顯示框里就會出現(xiàn)一張純天然美圖。這樣的風景我曾經(jīng)在中國西藏見過,也在瑞士見過,今天又在阿根廷遇見了。
從巴里羅切到智利邊境小鎮(zhèn)巴拉斯港的路可以用無限曲折也無限精彩來形容。雖然只有一天的旅程,可要更換七次交通工具(當年格瓦拉還得把摩托車搬上挪下,比我還折騰),從汽車到船再到車船車船車,但如此折騰還是有收獲的,因為一路風景都在變化,甚至還看到了在頭頂盤旋的安第斯神鷹。當我把鏡頭對準神鷹時,仿佛自己的身體也隨著它的軌跡上下起伏,這種到處都是方向的自由,讓呼吸都充沛起來。
智利是格瓦拉出境后抵達的第一個國家。他說,跨越國境時,仿佛感受到兩個自己在漸行漸遠,一個對未知充滿希望,另一個對過去充滿留戀。但大路朝前,我們只會跟未來的自己無限接近。
行走者語
簽證:現(xiàn)在阿根廷能簽出30天多次往返,對這種長線旅行很有幫助,簽證費用3000元。
換匯:阿根廷官方匯率一美元換5比索,但我在客棧換到8,在路邊換到9,最后在中餐館換到10。足足是官方匯率的2倍。這樣算下來,阿根廷的物價幾乎是整個南美最低的。
美食:潘帕斯平原的牛排不可不嘗,不過也不可天天吃,我的前車之鑒是連著吃了半個月牛排而沒吃青菜,直接便秘了。
交通:長途大巴通常是上下兩層,上層的座椅可以半躺,下層則可以基本躺平,價格差三分之一。如果在上層,一定要坐在第一排,眼前就是360度環(huán)幕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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